《牙疼61》
　　里面没有水，我费事劳力地钻进去有什么用？
　　君君一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，猫哭耗子，鳄鱼眼泪……我进去还是出来关她屁事。
　　我没搭理她，避开她的目光，看她身后上方的树梢。
　　君君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的漠视，她心高气傲惯了，又自恃是城里人比我们乡巴佬高一等，以为我们都应该巴结着她，捧着她，手指含在嘴里流着口水盯着她吃东西。
　　可惜，我只想揍她，据说我们村和学校也有几个孩子想揍她。
　　唉，我也发一下圣母之心，想想她也可怜，好好的城里父母身边不待，干净宽敞的水泥路不踩，跑我们乡下受罪。
　　她是上半年就挤到一年级上学的，我们这里也没什么规矩，给钱你就上，无非是在班级里加张桌子，不对，一年级人没满，桌子放在１３１６．ｃｃ那里吃灰。
　　君君侧身有意挡着我的视线，欠巴欠巴的：“地不凉吗，我奶奶说你牙疼在家打滚，出去晃到现在，回来牙又疼啦？”
　　我眼都不撩她，口吐芬芳：“关你屁事！”
　　“我再问你最后一遍，本公主就不关你死活了，你要不要出来？”君君恼羞成怒，一张小脸变红了。
　　我依然不鸟她：“不想，就爱躺这儿。”
　　君君扭头走了，我的视线开阔了，然而我的粥还是米在缸里，水在大屋东头爱淘物的地底下。
　　我愁啊，愁得牙蠢蠢欲动，愁得想上厕所，愁得我郁结于心不能解，气沉丹田、气壮山河地呐喊了一句：付静，二龙，云杉，过来玩鬼抓人啊……
　　喊到云杉我想哭，然而这个情绪很快就被一张讨厌的脸冲跑了。
　　我烦躁道：“你又来干什么？”
　　她那纠结的小脸，竟然有一种迷之委屈的表情，稀奇了，“爱淘物你为什么不喊我？”
　　我不解：“我喊你干嘛？！”
　　你我之间，有什么好牵挂的吗，喊你过来趁人之危啊？！
　　君君：“捉迷藏也行，跳绳子也行，还能放你出去。”
　　我吃她亏吃多了，那一张天使的小脸背后尽是捉弄的心思，根本喜欢不起来，滚一边去吧。
　　我：“哼，哼！”
　　君君咬牙：“你真不识好歹，等一下你求我都没用！”
　　我求你，白日做梦。大不了饭烧不成，晚上挨一顿揍，又不是没干过，瞎操这熊心。
　　君君走了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装了水的塑料袋，“看到了吗，知道这里面是什么，你以为是水啊，想得美，是尿，是尿，知道吗……”
　　我大致知道她要干什么了，要说调皮捣蛋，或是往恶意上面升几级，她到我还早来，我是她师祖宗还差不多。
　　这个傻缺都没注意尿和水颜色是不同的，更何况就她那这也脏那也脏，农村比城市的公共厕所还脏的自以为是的假干净，也不可能愿意去提尿。
　　我也阴阳怪气地问她：“你的尿啊，你蹲塑料上解的，还是解好倒进去的？！”
　　她果然生气了，小脸上表情变幻莫测。
　　嘁，挑衅我，要不是我目前“半身不遂”，事态控制不住，我不把你耍得目眩眼花http://www.itaowu.cn、血液混乱，都对不起你是城里人，我是乡下人的身份悬殊！
　　君君气绿一张脸，低头用指甲在塑料袋上抠几个小洞。
　　几条水线顺势往下流。这个没脑子的，洞抠那么大，还不等她台词发挥完，武器就完了。
　　扛着个机关枪叫嚣开打，没子弹，你说尴尬不尴尬，还是经验不足啊。
　　君君：“既然你不识抬举，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。”
　　水到底部了，我来拖一分钟。
　　我说：“君君你想不想回家？”
　　“啊？”君君被打了个猝不及防，水流得塑料袋子都吸一块了，“回哪个家，奶奶出去了。”
　　我：“回你城里家啊，你说你走的时候你妈妈批了一箱康师傅方便面，还说厕所就在家里面，又干净又方便，你不想家吗？”
　　“我家啊，方便面啊，”这孩子是怎么了，怎么有一种魔怔的感觉，袋子都快流不出水了，她倒是两眼放空，魂穿了，“我妈煮给我弟弟吃都打一个鸡蛋搅碎了，还加一根火腿肠……”
　　啊，城里人也吃不上鸡蛋吗，不对啊，我们家都自己舍不得吃，往她家送。她奶奶家也养了几只鸡，也是往她家送鸡蛋的。
　　我妈异想天开，指望着这个叔子能把她儿子搞到城里去上学，这样她儿子一只脚就踏进城里了，以后落根也简单许多。
　　所以不停地进供，带着不甘与期待，一旦期望落空，这份不甘将化成有形的利刃，所有有关联的人，都将无差别地割过去。
　　这就是这个农村妇女意识流宽广无边的杀伤力，可惜最终受伤害的还是她自己。
　　因为除了她，别人都有本事离开。
　　我：“对啊，回去叫你妈煮方http://www.itaowu.cn便面给你吃。”
　　君君：“我妈用开水泡给我吃，她不煮，她说煮还要刷锅。但是泡的没有煮的透，而且也不给我加鸡蛋和火腿肠。”
　　方便面那时候可是稀罕物，我有时候攒段时间钱能买个便宜的面饼尝尝，把里面的作料撒在上面掰碎了拌拌，又酥又香。这个要两毛钱，可不能跟君君家的比，人家的那要一块钱，面饼又黄又大，作料还多，有三包，有油，有蔬菜，有调料粉的。
　　我从来没吃过那个，那对我可是奢侈品，不过，我跟君君的难点倒是倒过来了，想加鸡蛋那太好办了，我偶尔偷一个我妈又不知道。